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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(入v三合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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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(入v三合一)

江斂望向李嬤嬤, 重覆前些日子的話:“陪他玩,陪他鬧,有問必答,有求必應, 殿下到了叛逆的年齡, 喜好嘗試新東西, 不用攔著,他玩膩了自然就不玩了。”

李嬤嬤遲疑道:“可若有些東西……殿下玩不膩呢?”

騎馬只能說是個運氣好的例子,萬一沈無霽真的愛上了騎馬,那不就違背了聖上的旨意了?

“那就不停地給他新鮮刺激。”江斂輕描淡寫道,“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只有那些事能做, 等行宮玩膩了, 就帶殿下去夏江城, 那些個富家子弟有的癖好,殿下也該試試。”

李嬤嬤被他的大膽發言驚得瞠目結舌。

但認真思索也不乏一個好主意,陛下要養廢三皇子,誰說一個紈絝子弟不是養廢呢?

江斂繼續道:“陛下旨意只是讓殿下於行宮修養,沒說是禁足。小孩子天性難改, 侍衛們偶爾松懈了讓殿下偷溜出行宮, 是正常的,嬤嬤您說呢?”

李嬤嬤咽了下口水, 嘆道:“世子真是膽大心細, 種種情況都設想到了。”

江斂淡笑一聲, “李嬤嬤不用太過擔心, 該教的該學的不能做得太過明顯。殿下畢竟有安妃的血脈, 安妃當年是草原雌鷹,一手長鞭讓當朝諸位將軍都連聲稱服, 若是殿下連騎馬都不會,您做為外人會不起疑?”

“這倒是。”李嬤嬤琢磨道,“確實不能壓得太明顯。”

江斂頷首:“等衛統領休假回來後,讓他教給殿下一招半式,京城富家子弟多多少少都會點花架子,咱們隨大流便是。”

衛雲平也接到了旨意,李嬤嬤倒不擔心他會陽奉陰違,當即稱好。

於是在沈無霽帶著憂愁進入夢鄉的時候,江斂已經在背後給他把武課都安排妥當了。

第二天。

沈無霽帶著哈切開始上文課。

孟平擔憂道:“殿下昨晚沒睡好嗎?”

沈無霽又打一個哈切,嘟囔道:“不是,我只是睡不醒。”

他在心裏撇撇嘴,昨天江斂就說他會一覺睡到天亮還嫌睡不夠,果然說對了,現在腰酸背痛哈切連天,給他一個床榻他就能直接睡過去!

旁側的李嬤嬤聞言心一動,睡不醒是那慢性毒藥的癥狀之一,看來世子有定時下毒。

她對江斂的認可度再度加深。

行宮的人少,可去的地方少。

沈無霽天天在自己的寢宮、學堂、江斂的寢宮、溫泉宮四處反覆橫跳。

管事李如曾經很隱晦的暗示江斂:“您天天將侍衛和下人們攔在屋外,是不是有些過了。”

大家都要分開給皇帝做匯報呢,江斂一個人占了沈無霽的全部時間,他們這些人天天在外面打轉,筆桿子都咬破了,一份監視報告都寫不出來。

對於其餘人的質疑和埋怨,江斂淡定道:“不是我要攔,是殿下要攔,你們大可試一下硬闖。”

李如對此表示懷疑,結果第二天他派去的人就被沈無霽十分不留情地用泥巴給砸出來了。

江斂施施然走出來,對李如道:“李管事,殿下愛上了瓷藝,這裏有能燒瓷的嗎?”

李如聞言氣笑了,“世子,這裏是行宮,行宮內怎麽可能有燒瓷的!”

沈無霽從屋子裏探出頭來,不滿道:“那就弄一個唄,反正我要玩。”

說完,他又繼續鉆進屋子裏去捏泥巴了。

李如差點氣結巴,壓著聲音埋怨江斂:“世子都給殿下說了些什麽東西!盡整些不著調的。”

江斂挑眉:“這可不是我提起來的,是那位夫子今日隨口一提,殿下便好奇上了。”

李如:……

他捂住胸口直喘氣。

這夫子是他家親戚,向來都是按照他的要求辦事,確實怪不到江斂身上。

江斂擡手拍一拍他的肩膀,同情道:“殿下現在就是看什麽都感興趣的年紀,要麽讓他玩到膩歪,要麽讓他不爽連著你也不爽,李管事自己選擇吧。”

李如磨著牙齒恨聲道:“這樣吧,夏江城裏有陶瓷作坊,但肯定不能說去就去。下個月安排妥當了,便讓殿下去看一看。”

江斂笑:“勞煩李管事了。”

李如同他假笑:“不麻煩。”

說完就走了,他怕自己多看一眼這兒的泥巴團會氣背過去。

李管事跑了。

巡邏的侍衛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頗有些眼不見心為靜的意味,在外面繞一圈了事,也不管裏面再鬧出什麽大動靜。

等終於把所有無關人士打發走後,江斂進屋,拿手帕給辛苦蹲馬步的沈無霽擦汗。

經過昨天的一件件事情後,沈無霽再也沒有站一會兒就叫喚,頂多是忍不住了才開口說想聽江斂念書。

江斂帶來的人在屋子四周幹活,把四面八方的死角都監視上,江斂毫無顧忌地給沈無霽讀那些沈周如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碰的書。

如此一晃又是六七天,起先李嬤嬤還每天都來問江斂做了些什麽,後來就越來越放心。

衛雲平休假返回行宮,李嬤嬤和江斂一同去請他給三皇子上課。

大家都是皇上的人,具體上什麽內容、能上到什麽程度,衛雲平心知肚明。

李如不讚成額外給沈無霽開武課,但看了下衛雲平用一天時間編出來的速成招式後,他也妥協了,這幾個動作純粹是好看,最多帶點煉體的作用。

李嬤嬤拿江斂的話解釋:“世子說得對,萬一這行宮裏也有不屬皇上的人呢?要是殿下天天吵著要習武,我們反而不給安排,也不合理。”

李如勉強應了:“反正這事兒是世子和衛統領決定的,出不出事我都不摻和。”

李嬤嬤不置可否地離開。

論明哲保身,誰也比不上一路躺上管事的李如。

第一天武課。

李嬤嬤在旁邊看了全程,見殿下就是像木樁一樣被衛雲平擺弄著練姿勢後,她更放心了,又向衛雲平要來‘武課’內容,仔細抄畫了一遍。

江斂日覆一日給沈無霽上藥浴排毒,排毒後的沈無霽天天昏昏欲睡,再加上蹲馬步後的酸軟感,幾乎與李嬤嬤手上的毒藥效果一致。

在江斂和沈無霽的刻意配合下,李嬤嬤寫下了送往京城的第一封信。

她將信交給驛站,一刻鐘不到,信便混著當日的份例回到江斂手中。

江斂當著沈無霽的面把信拆開,又當著沈無霽的面現場學習李嬤嬤的筆跡,一比一寫下大體相同的內容。

沈無霽雙手搭在椅背,反著坐在椅子上,邊看江斂改東西邊疑惑道:“你這不還是李嬤嬤那封信裏的東西嗎?”

這幾天他在苦練認字,這封信他已經能認全了。

江斂細細寫信,冷靜道:“李嬤嬤已經放下戒心,信上都是些平常的東西和猜測,光是猜測還不夠,要再添點你每天學的具體內容和毒發情況,不然沈周如還是會派人過來看情況,七分真三分假最易迷惑人。”

聽到‘毒發’兩個字,沈無霽就有些不舒服,他抿住唇,低聲問:“如果徹底毒發,我會怎麽樣?”

“眼瞎耳聾,四肢癱瘓,神智不清。”

沈無霽微微打顫,呼吸滯了幾瞬。

江斂寫完了,擡頭望他,“只靠藥浴還不夠,下個月去陶瓷作坊的時候,會有大夫再給你看看,不用擔心。一年不行就再治一年,總有根治的時候。”

沈無霽問:“這個毒是不是要連續不間斷的喝?要離開皇宮的時候我把藥都倒了,當時就覺得好很多了。”

“那幾天是下的猛藥,正適合在極怒極悲的情況下用,那錢嬤嬤當時是存了讓你起不來的心思。”江斂聲音漸冷。

沈無霽深呼吸,閉嘴不問了。

江斂裝好信,做好標記,一份信按原路送往皇宮,另一封李嬤嬤原來的信送至知閑齋。

現在行宮裏的人暫時都摸透了,就看皇宮裏的那位願不願意相信這封真真假假的信。

沈無霽又一次泡著藥浴睡著,江斂在旁邊仔細看著這龐大的關系網,最後在李嬤嬤的名字上落了第一滴墨汁。

京城。

‘李嬤嬤的信’與各地請安折子一同被快馬加鞭地送至皇帝案頭。

沈周如一目十行看完信上內容,又將那本衛氏武法瞧了遍,他頭也不擡道:“傳海隆。”

現在剛下朝,海隆是個有名無實的太傅,下朝點早早就回家歇著了,現在又突然被傳到宮中。

他面無表情地接旨進宮,內裏已經把狗/屎皇帝罵了一萬遍。

進了宣政殿,海隆接過孫雲海遞來的‘書’,一臉困惑地看皇帝。

沈周如道:“海太傅看看這上面的內容,能否在太學給皇子們用。”

海隆便翻著看了遍,一遍後,他壓住抽搐地嘴角,“陛下想聽什麽話?奉承的還是難聽的?”

知曉他脾氣的沈周如微微挑眉:“這招式就如此不堪?”

海隆十分不客氣地罵:“花架子!還比不上那些鬥雞逗貓官家子弟練的三腳貓功夫,就圖個姿勢好看。”

沈周如呵呵地笑,“能強身健體嗎?”

海隆:“不如每天圍著禦花園跑一圈。”

沈周如滿意了。

看來是真如李嬤嬤所說的花架子,這江斂想得倒是細。

他心情不錯,特地留了海隆吃午膳,大手一揮便又借皇後之名往行宮賞了一堆東西。

海隆吃得不爽,離開皇宮後才通過江閑知道了那破書的來歷,他奇道:“那小子是怎麽說服姓衛的陪他做戲?”

姓衛的可是他們那一批人裏少有活得好好的,擺明了已經投靠皇帝。

江閑也不清楚,只是琢磨道:“可能是也被抓到了什麽把柄吧。”

海隆嘴角一抽:“得罪誰也別得罪那小子。”

江閑深以為然。

在江斂的金錢攻勢下,海隆已經徹底服氣,就等著哪天江斂需要用他,然後好好的出個力。

江閑照著江斂的要求問:“太傅,您認識蓼城那邊的人嗎?”

“蓼城?”海隆楞了楞,思索道,“有倒是有,那裏有家夥欠我個人情,但你要幹嘛?如果是送命的事情可不行。”

江閑低聲道:“江斂想查個東西,貌似是跟安妃有關系。”

海隆微微瞇起眼,沒多問,回府後便直接將蓼城及蓼城周圍可信的人都整理出來,讓人送至知閑齋。

——第二更——-

沈周如放松警惕了。

衛雲平按照密信內容避重就輕寫完奏折,李如則是大半時間都不在沈無霽周邊盯著,只能連蒙帶猜編個皇子日常,而李嬤嬤的密信又是被江斂真真假假改了一氣。

饒是沈周如把行宮眼線送來的上十封密信都看一遍,也只能得出和李嬤嬤一樣的結論。

而返給江斂的密信中,沈周如斥責了他私自行動的行為,命令下次有其餘想法時必須先行匯報。

對此,江斂表示將在外有令不受。

行宮裏就那些人,你沈周如的家底兒都快透幹凈了,再下一次密信要寫什麽怎麽寫,恐怕就不是你沈周如說得算了。

江斂坐在溫泉宮池中,把這些天的事情掰碎了餵給沈無霽。

在小孩似懂非懂的註視中,他說道:“接下來我會再做一件事,暫時還不能跟你說,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樣反應就行,到時候怎麽想就怎麽做,不用顧忌。”

沈無霽疑惑:“為什麽不能告訴我?”

江斂:“怕你不同意。”

沈無霽:……

那你還提前預告!

他撇撇嘴,不想理江斂,但在江斂這麽多天的理念灌輸下,多多少少也明白是哪些方面的事情。

——江斂是真的會殺人。

沈無霽望著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微微出神。

江斂並不害怕在沈無霽面前暴露自己真實的一面,凡是阻擋他計劃、試圖謀害沈無霽的人,都沒有活下來的意義。

五天後,沈無霽泡完藥浴,美滋滋的回到寢宮,正想喊香菱來唱歌,就見李嬤嬤慌慌張張地跪在門外,聲音都在顫:“殿下,奴婢有事相求。”

沈無霽疑惑地開口:“嬤嬤進來吧。”

李嬤嬤起身快步走進屋。

她站在旁邊祈求地看沈無霽,蒼老的眼睛裏都是水霧,可是哆哆嗦嗦地就是不說話。

沈無霽扯了扯嘴角,雖然不喜歡李嬤嬤,但也見不得年長的人在他面前這般作態。

他軟了聲音,“香菱,你先下去吧。”

香菱乖巧退下,她一離開,李嬤嬤撲通一下跪到地上,哭求道:“求殿下救救奴婢家人。”

沈無霽皺眉,冷不丁想到江斂那天說的話,他擰著眉頭問:“怎麽了?”

李嬤嬤哭著說:“前日家母買菜時被張家貴公子的快馬撞了當場吐血,家兄去討公道時又被張家公子的朋友痛打一頓轟了出來,家父早就癱在床上。現在家中就一個剛滿十歲的侄子,米缸都快見底,沒人敢給我侄子賣糧食和治病。”

沈無霽沈默了。

在李嬤嬤哭得渾身發冷的時候,沈無霽淡聲道:“你沒有找父皇嗎。”

李嬤嬤一顫。

沈無霽冷冷地盯著她,“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討厭你,錢嬤嬤騙我,你也騙我,你幫著父皇騙我。”

江斂都說了,讓他想怎樣就怎樣,江斂知道他討厭李嬤嬤也管不住心事,那他就通通說出來。

李嬤嬤原本是伏在地上,聞言猛地擡起頭,身體直抖,這麽多年來哪怕是面對聖上,她都沒有現在這般恐懼到發冷。

“您、您之前都是裝的?”她怔怔看著沈無霽冰冷無情的眸子,下意識屏住了呼吸。

沈無霽撇開視線,冷聲道:“你不用知道。”

“砰——”

李嬤嬤癱坐在地,渾身發冷,近乎絕望。

沈無霽出夠氣了,腦子裏是平常與人為善的念頭,也是江斂這些日子反覆念叨的攻心降人法。

他站起身,壓著煩悶,又親自把李嬤嬤扶起來,冷聲道:“先告訴我為什麽不找父皇救命。”

幾乎是被沈無霽架起來站著。

李嬤嬤兩股直顫,她不敢直視沈無霽的眼睛,垂著眸子啞聲道:“奴婢傳向京城的書信無人回覆,只有好心人告訴奴婢,那張家公子與皇後有關,現在朝中勢力緊張,皇後不可能給人抓住這個彈劾的機會。”

皇後是宋丞相之女,太子是宋丞相的外孫,張家公子就是跟丞相一黨有關系,皇帝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擾動朝堂平衡。

所以皇帝多半當做看不到,最多派人給她點封口費。

李嬤嬤原先是這樣以為,但見到沈無霽剛剛的摸樣後,她突然意識到沒那麽簡單,很可能皇帝都沒有看到那封信——

不,是三皇子有能耐只單獨攔一封信。

思及此,李嬤嬤心中更懼。

她終於反應過來,眼下她的命、她一家老小的命不再被皇帝掌握,而是由眼前的人主宰。

李嬤嬤再次撲通跪下,賭誓般道:“奴婢求殿下救命,若奴婢親人此次能活下來,奴婢願以命相報!”

沈無霽垂眸看她,模仿著江斂的表情冷靜道:“你想我怎麽幫你?”

李嬤嬤呼吸急促了幾分,連聲道:“奴婢親人皆重病在床,若他們病好,奴婢會通知家中人回老家修養。若是陛下問起,奴婢會說這是族中長老的要求。”

沈無霽抿唇,起身走到床頭小櫃子旁,從中抓了把金葉子反手遞給李嬤嬤,淡聲道:“你先回去休息,明天再說。”

李嬤嬤顫巍巍地接過,連忙跪下行了個大禮,泣不成聲道:“奴婢謝殿下恩典。”

她忽地想到之前小盒子不停說‘其實殿下很好,他是個大善人’,忍住泣音,再次祈求道:“奴婢、奴婢還想求殿下準假,放奴婢回京城探望家中人,奴婢必不敢再有二心,只想看看他們是否安好,還求殿下成全。”

沈無霽還是那句話:“明天再說。”

李嬤嬤不敢再強留,心慌慌地離開了。

沈無霽盯著她逃跑般倉皇的背影,心裏亂糟糟的,幹脆把自己砸到床上,然後喊香菱給他唱搖籃曲。

香菱清越婉轉的嗓音響徹寢宮。

李嬤嬤原本還強撐著心神守在門外,聽到這歌聲更加惶恐難安。

三皇子比她想得更加冷靜,更加恐怖,在明天之前她必須給出能讓殿下應允的籌碼。

今夜於李嬤嬤而言,註定是個難眠夜。

沈無霽累了一天,再加上藥浴的加成,倒是睡得非常香,到早上後肌肉酸痛依舊被迫表現出一副睡不醒的摸樣。

這樣子落到李嬤嬤眼中,又是令她一陣心慌——

殿下的演技太好了,哪怕是太子殿下那副忍性都比不上他半分!

沈無霽帶著孟平到了學堂。

見到江斂,沈無霽忍不住小跑著沖過去,然後抓過江斂修長的手指一陣揉捏,發洩自己的不滿。

見狀,江斂便知道李嬤嬤抗不住求上他了。

讓孟平在前面擺東西,江斂跟沈無霽咬耳朵:“殿下早上要是犯困便睡吧,睡醒了再說事情。”

精神不振的沈無霽:!

天大地大睡覺最大,先睡再說!

於是夫子進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沈無霽就頭一歪,趴著案幾心安理得地睡過去了。

孟平被嚇了一跳,連忙湊過去小聲喚沈無霽。

“讓殿下睡吧。”

江斂攔住孟平,又朝有些不知所措的夫子搖搖頭道,“殿下連日上課過於疲憊,今天的課便取消吧,夫子去找李管事,如實照說便是。”

夫子吶吶應聲,收拾好東西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
孟平鬧不懂殿下怎麽又開始偷懶不聽課,但還是乖覺地去搬了個墊子過來,和世子一起把殿下挪到墊子上,讓他能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。

管事廳。

聽聞殿下上課突然睡著,世子讓結束了課程,李如不甚意外。按照藥力來算,殿下再能精神奕奕反倒不對經。

在旁邊理冊子的李嬤嬤垂著頭,呼吸微急。

又來了,殿下必然是裝的!可所有人都覺得是毒性深入,無人懷疑,可見殿下籌謀之深遠!連世子都服於殿下,更遑論他們這些人!

事已至此,李嬤嬤心一橫,借口照顧殿下扭頭回房。

她昨夜已經把這行宮裏所知曉的人都理了一遍,連帶著各式暗號的整理清楚,揣著滿滿一疊紙往世子寢宮走去。

沈無霽在學堂裏睡得香甜,江斂平靜地坐在旁邊看書。

孟平瞧瞧旁邊兩位主子,幹脆悄悄地挪到門口,一手書一手糕點地幫忙望風,小日子十分的舒服。

李嬤嬤來時就看到了這個場景。

見狀她心一驚,暗道莫非孟平也早被殿下收服了?

想來也是,孟平、明柳、流月是至今與殿下最親近的幾人,總有一個是要為殿下做事才對。

見到李嬤嬤,孟平連忙藏起糕點,假笑著上前:“嬤嬤,您來了,殿下在忙不便見你。”

李嬤嬤對著他笑,溫聲細語道:“無妨,我在外面等是一樣的,殿下忙完了的話,麻煩提醒我一下。”

孟平有些訝異。

按往日來看,這李嬤嬤怎麽樣都得跟世子對峙幾句話才肯罷休,怎麽今天就這麽好說話了?

他疑惑地看著李嬤嬤到更外圍的風雨走廊坐下,然後望著池中的水不動彈。

孟平抓一下腦袋,看不懂,直接又坐回原位,順帶跟裏間的世子比個手勢,示意他李嬤嬤來了。

江斂微微頷首表示清楚,讓孟平繼續坐在門口望風。

沈無霽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。

等他伸懶腰舒服的醒來時,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了。

沈無霽看到時間嚇得差點竄起來,扭頭看江斂:“我睡了這麽久?”

江斂笑道:“看你累,我今天燃的香帶點安神的作用,也不缺讓你好好睡一覺的時間。”

沈無霽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圈,剛想開口就被江斂打斷道:“不行,這個不能給你,用多了會有依賴性。”

“……!”

沈無霽撇嘴,哼唧道:“不給就不給,反正你都會給我用的。”

“今天是特殊情況。”江斂拿過披風幫他整理好,解釋道,“按藥性進程來看你已經到患上嗜睡癥的地步了,之後武課累了,早上想休息就休息,落下的課下午能幫你補回來。”

聞言,沈無霽頓時打了個哈切又想睡了。

江斂:“李嬤嬤一直在外面等著,要見她嗎?”

沈無霽哈切打一半,聞言頓時冷下了小臉,半晌悶聲道:“去你的屋子吧。”

——第三更——

這麽多天下來,沈無霽也知道行宮裏於他們而言哪裏才是最安全的。

江斂讓他站起來,親自幫他系好披風帶子,然後帶著人走出屋子去見已經等得心焦體燥的李嬤嬤。

見到兩人,李嬤嬤撲通一聲跪下,“殿下、世子。”

沈無霽面無表情:“起來,跟著來。”

說完,他大步往門口走去。

李嬤嬤下意識朝孟平看去。

孟平吃糕點吃得肚子脹氣,笑著朝李嬤嬤擺擺手,又指一下小花園的方向,示意她自己要去更衣。

李嬤嬤這才安心地跟上沈無霽。

江斂寢宮。

李如派來打探的人最多只能在門口晃蕩,就算再近幾步也無事,江斂的人隨時準備通風報信。

李嬤嬤跟著一路走進房子,親眼看到江斂對屋裏的奴仆發號施令,心更慌。

她居然之前都沒發現這些全是江斂的人!

中間明明有江斂來後李如才安排過來的人啊!

當看不到李嬤嬤惶惶不安的表情,沈無霽直奔桌上糕點,大口吃了起來。

見沈無霽擺明了不想管這事兒,江斂無奈地搖頭,然後望向李嬤嬤,開口道:“我知道你的事情。”

李嬤嬤再次重重跪下,不敢擡頭,不敢說話。

江斂淡道:“殿下與皇上,你只能選一個,這個選擇決定了是你獨活,還是你和家人一起活下來。”

李嬤嬤連忙附身表忠心道:“奴婢願意效忠殿下。”

“光口頭效忠無用。”江斂走至案桌前,擡手磨硯,慢聲道,“李嬤嬤,你來。”

李嬤嬤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到他跟前,接過江斂遞來的筆。

江斂:“把你知道的,能在殿下這保你命的東西都寫出來。”

李嬤嬤一怔,小聲道:“奴婢、奴婢昨天已經寫了。”

說著她擡起手要從袖子裏去拿東西。

“不用。”

江斂伸手攔住她動作,似笑非笑道,“我要你當著殿下的面重新寫,殿下不知道你手上有多少東西,但你也不清楚殿下掌握了多少信息,當面重新寫才是最妥當的。”

李嬤嬤咽了下口水,低聲應是,然後便接過筆一刻不敢耽誤地寫了起來。

沈無霽在旁邊瞧著,朝江斂招招手,示意他過去。

江斂喚來一個下人在旁邊看著,自己帶著沈無霽去右側待客廳。

沒有旁人在,沈無霽直接問道:“你不怕我昨天拒絕她嗎?”

江斂換了個糕點遞給他,輕描淡寫道:“不管你昨天什麽態度,她做賊心虛,只會更害怕。”

沈無霽皺眉,又道:“昨天該暴露的不該暴露的我基本都沒忍住。”

“無事。”江斂端來茶具慢悠悠地泡茶,含笑道,“如果你沒說,或許還達不到讓李嬤嬤疑神疑鬼一整晚的效果。”

沈無霽晃動一下小長腿,撇撇嘴,“你怎麽做到什麽都能想得清清楚楚的?”

江斂答:“換位思考取最差結果。”

沈無霽哦了聲,然後沮喪道:“可我做不到。”

“你現在做不到很正常。”江斂安慰道,“都說要讀萬卷書行萬裏路,見人見事也是一樣的,見多了才能懂得多。”

沈無霽想了想,開口道:“我什麽時候能離開行宮?”

江斂:“快了,李嬤嬤解決後還剩一個李如,之後你就能在行宮裏隨意行動,至於去夏江城還得等段時間,城內人多眼雜,不急於一時。”

沈無霽眼睛一轉:“那我什麽時候能去馬場?”

江斂笑道:“饞騎馬了?”

“嗯嗯!”沈無霽重重點頭,兩眼亮晶晶的,“想騎!”

江斂又是一嘆,不愧是安妃的孩子。

他擡手揉一把沈無霽的腦袋,“等衛統領說你基本功過關了我就帶你去馬場,到時候估計都不用去馬場,這行宮後面有山有未開發的草原,都是你的了。”

沈無霽徹底高興了,連見到李嬤嬤都沒什麽冷臉色了。

李嬤嬤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東西弄完。

她戰戰兢兢地呈上數十張紙,江斂接過,又道:“將你袖子裏的東西交給殿下。”

李嬤嬤扯了扯唇角,又小心地將昨日的那份資料遞給沈無霽。

沈無霽坐在椅子上一頁一頁地看了起來。

這紙上有很多晦澀的稱呼,沈無霽看得吃力,不過大部分還算能看得懂。

江斂也在翻看,他看的速度更快,掃一眼就下一頁了。

如他所說,這行宮裏他已經掌握了大半,如果李嬤嬤想作假,得先掂量掂量她能不能活著走出這道門。

翻得差不多了,江斂坐到沈無霽身邊,接過他手上的紙,頷首道:“李嬤嬤倒是實誠。”

李嬤嬤手心都在出汗,連聲道:“奴婢知道的都在這了,不敢有所隱瞞。”

“那麻煩李嬤嬤按個指印吧。”江斂拿出紅泥印章,示意李嬤嬤在兩份內容上各按一次。

李嬤嬤喏喏應聲。

等她蓋完,江斂便笑著說:“嬤嬤記好了,我與殿下會一人保留一份,若哪天因您的背叛而東窗事發,這些東西就會送至那位的床頭,可記住了?”

李嬤嬤嚇得又跪到地上直說不敢。

確定李嬤嬤不會背叛,沈無霽對她的觀感才好了幾分,主動提起道:“世子,她說想回去看家人。”

李嬤嬤感激地擡頭望向沈無霽。

江斂頷首道:“可以,我會先安排大夫去李嬤嬤家瞧瞧,至於那位張公子,完全不用我們去淌這渾水。”

“那誰去?”沈無霽好奇的問。

江斂道:“皇貴妃。”

沈無霽和李嬤嬤了然。

李嬤嬤暗自松了口氣。

她也想過找皇貴妃,但若她主動找了引起了朝堂爭端,落在皇上眼裏就是叛主的死罪。

可若她一味求助皇帝,在如今的朝堂勢力下很可能也落得個棄子的下場。

哪怕是現在幾番權衡,也是投靠沈無霽更值當。

李嬤嬤在心裏不停給自己打氣,選這個主子應當錯不了。

出於對李嬤嬤的同情心理,沈無霽又給她抓了把金瓜子。

李嬤嬤感激地謝恩,然後又忍不住操勞道:“殿下,您這五六顆金瓜子足夠普通百姓生活一輩子了,以後幾顆幾顆的給就行。”

沈無霽一臉無辜地看江斂。

江斂認可點頭,“之後去夏江城讓你獨自當家一陣子,你就知道柴米油鹽有多貴了。”

沈無霽飄忽地挪開視線,當聽不見。

李嬤嬤表完忠心後,又當著他們的面寫了一封給皇帝的信。

她深谙江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之道,寫得沈無霽本人都以為自己是天天泥坑打滾的泥娃。

留下一封日常匯報。

第二天,李如上門恭敬請安道:“夏江城的陶瓷坊已經安排妥當,可以請殿下出門了。”

去夏江城,也就意味著李嬤嬤隨時都能逃走去京城。

李嬤嬤激動不已,小心伺候著沈無霽洗漱、上馬車。

“殿下,按照李嬤嬤說的,小盒子旁邊的兩個侍衛,後面護車的高個子侍衛,都是陛下的眼線。”江斂在沈無霽耳側說道。

沈無霽順著江斂的目光瞧去,看了眼記住長相,疑惑道:“我之前都沒見過他們。”

江斂:“他們是負責外圍隨侍的侍衛,平日裏不會往寢宮範圍去。”

沈無霽問道:“那寢宮範圍沒有嗎?”

“都是李如的人。”江斂低聲道,“由李如安排,但並不全都忠心於李如,咱們下一個目標就是李如了。”

沈無霽咧咧嘴,小聲道:“你這次提前告訴我了,所以不會弄出人命吧?”

江斂微笑:“殿下,有時候半生不死比死更恐怖。”

沈無霽打了個寒顫,不問了。

李嬤嬤在旁邊坐著,清楚聽到了兩位主子的‘小聲密謀’。

她盡量低著頭縮在角落裏,自然明白這是主子故意讓她聽到了,是下馬威還是信任就看她怎麽想的。

馬車一路低調的進了夏江城門。

李如策馬行到馬車窗邊,喚江斂:“殿下,陶瓷坊要穿越大半個夏江城,中間會經過酒樓、賭坊、花街、樂坊等熱鬧地。”

江斂淡淡應下:“我知道了。”

提醒完畢,李如便趕至車頭令人快速行進。

如李如所說經過了一段熱鬧得地方時,江斂掀開窗簾,示意沈無霽往外看去,“殿下,這裏是賭坊酒樓一條街。”

沈無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就見隔著幾處就有人聚在一起,或吆喝或吼叫或歡呼,地上有小中大各類型的籠子,裏面裝了不少動物。

另一側則是各種嘩啦啦地撞擊聲。

江斂道:“左邊是鬥鳥鬥雞鬥蛐蛐的熱鬧地,右邊是主牌九骰子之類的地方。”

這是沈無霽第一次接觸城外的世界,看得目不轉睛。

江斂繼續指向前方十分安靜的街道,“那是花街。”

花街,沈無霽在各種小道游記裏聽過,他臉蹭地一下就紅了,小聲道:“那裏也要去嗎?”

江斂挑眉:“殿下想去?”

沈無霽偷摸瞅一眼江斂的表情,“好奇。”

江斂淡笑道:“那就去吧,去一次記得寫一萬字的心得體驗。”

現在寫五百字日記就撓頭抓耳的沈無霽:……

他委委屈屈地縮回去,不提這事兒了。

角落裏的李嬤嬤:。

該說什麽呢?

怎麽感覺殿下在世子面前跟個委屈媳婦兒似的?

江斂放下窗簾,收了剛剛那笑得滲人的表情,認真地對沈無霽說:“這些地方你都得去。知屋漏者在宇下,知政失者在草野,但以防你染上那些癖好,每次都需要寫下心得體驗,你是去觀察去學習,不是去玩去放縱。”

見江斂認真起來,沈無霽連忙坐直身體,乖乖地點頭表示記住了。

將這二人互動收入眼中的李嬤嬤:……

殿下還是那天嚇得她一晚上都睡不著的殿下嗎?

她有些懷疑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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